摩根大通朱海斌：对如何保持我国经济增速的建议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坚持稳中求进、以进促稳、先立后破。其中，“以进促稳”作为此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新提法，引发了社会各界的普遍关注。在此背景下，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CWM50）举办“‘以进促稳’理念如何落实落地”专家座谈会，邀请相关政府部门领导、专家学者、市场主体代表进行专题研讨，为相关部门提供决策参考。摩根大通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朱海斌参会并作专题发言。

朱海斌从市场角度提出对“以进促稳”理念如何落实落地的理解。他认为，当前“以进促稳”政策含义有两方面含义：一是保持相对中高水平的经济增速，避免内部问题爆发；二是当前名义GDP增速比实际增速更为关键。对于如何保持我国经济增速，他提出三点建议：一是调整政策支持方向；二是解决政府和企业拖欠工资问题；三是加强社会保障体系。同时，“以进促稳”理念也需要注意在经济结构调整中的体现，特别是执行层面的狭隘性，建议关注服务业与传统制造业的产业升级，需要对经济政策进行纠偏。对于房地产风险问题，建议成立房地产基金和全面取消限购，以缓解房地产下行带来的宏观下行风险。

我的视角略有不同，更多关注市场的反馈和市场期待的政策变化。

一、“以进促稳”政策的含义

关于2023年疫后的经济重启，政治局会议提出“波浪式发展、曲折式前进”，而从市场观察的角度，2023年我国经济恢复存在两个明显特征：一是疫情后经济复苏，月度数据波动较大，一季度表现良好，二季度低于预期，而到了三四季度，尤其是8月份后，数据逐渐趋稳；二是不同行业之间分化明显，新能源汽车、太阳能和锂电池等新兴领域增速快，而一些行业如房地产则出现二次下跌，对经济带来负面影响。

当前的“以进促稳”政策，我理解有两方面含义。首先，经济增速依然至关重要。若不能保持相对中高水平的增速，可能会导致经济内部问题的急剧爆发，包括房地产下跌引发的金融风险。因此，通过维持相对合理的经济增长速度来实现“以进促稳”是当前的重要逻辑。其次，当前名义GDP增速比实际GDP增速更为关键。截至目前，2023年二三季度名义GDP平均指数为-1.4%，虽然三季度实际GDP增速为4.9%，但名义GDP增速仅为3.5%。这对市场表现和微观层面带来负面影响，如企业信心和盈利减弱、居民收入增速下降、金融风险增加，等等。

在当前宏观问题中，需要关注如何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来快速摆脱通缩压力。而在政策层面，当前的重点可能需要从传统的保投资、保生产转向刺激内需的方向。

二、对如何保持我国经济增速的建议

近期市场对政策调整存在失望情绪，特别是市场投资者认为2023年8月份以来出台的政策力度不够，市场对刺激的期望更高。以下我将对保持经济增速和解决通缩问题提出三点建议。

第一，政策的关键在于调整方向。如果内需不足，尤其是在外需难以短期内明显好转的情况下，过度强调在投资端和生产端的刺激可能导致通缩问题进一步恶化。在当前情况下，我建议在一些消费链较长的产品领域，如汽车、家居、文旅等，出台更有力、更加切实可行的消费刺激政策，以促进内需。

第二，当前较为紧迫的问题是政府和企业拖欠工资的现象。尽管官方统计数据显示工资和居民收入仍在增长，但并未转化为实际的消费力，这可能导致储蓄率进一步上升，需要采取更有力的措施解决。例如，地方政府拖欠工资是否可以与中央支持的地方政府隐债处置挂钩，企业拖欠是否可与企业的银行融资挂钩，这是当前需要重点解决的问题。

第三，加强社会保障体系。通过向重点人群发放现金或提高社会保障水平来提高消费力。

三、“以进促稳”理念在经济结构调整方面的体现

“以进促稳”理念除了体现在整体增速上，还需要体现在经济结构调整方面。经济结构调整需要更多地推动新质生产力，特别是制造业领域的产业升级。市场普遍反映对于当前经济结构的转型在执行层面存在狭隘性，尤其是经济如何实现脱虚向实，在“虚”和“实”的政策执行过程中存在较大的偏差。对于实体经济的定义，在过去相当一部分时间里，房地产并未被纳入实体经济的范畴。近年来提出的“脱虚向实”，将实体经济与制造业等同起来，将服务业与虚拟经济等同起来；然而，经济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在于资源过度集中在高端制造业和一些新经济领域的投资，而在更广泛的传统制造业或服务业中，就业和经济比重更大，且规模更大的领域表现则相对低迷。这与经济在脱虚向实的过程中存在的偏差有关，也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要先立后破的问题密切相关。

鼓励行业产业升级，提倡生产力驱动的经济增长模式，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并不仅仅来自于制造业，还需要着重关注服务业与传统制造业的产业升级。在经济政策制定上，需要进行纠偏。如果经济仅仅依赖于目前相对成功的制造业升级领域，如新能源、新能源汽车，但这些领域的投资规模并不足以完全弥补其他传统行业下滑所带来的波动，短期内可能会给经济转型带来过大的压力，也涉及“先立后破”的问题。

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在经济结构转型的过程中，如何避免房地产调整对整个宏观和金融体系带来的冲击。对此，我提出两点建议。

第一，当前可能需要尽快成立一个规模较大的万亿级别的房地产基金。可以通过财政或央行的PSL，采取集中购买的方式，向房地产开发商购买未完工的项目或未开发的土地，将其改建为保障房。这一方面可以通过保障房的投资来对冲房地产下行所带来的宏观下行风险；另一方面也能够加速商品房市场库存过高的问题，推动去库存的进程。

第二，全面取消限购。部分一线城市已经开始取消限购，近期一线城市的二手房价格出现明显下跌，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很多人认为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是分化的，一线城市仍然有着强大的支持，而三四线城市存在供应过剩的情况。过去一两年，我国一直沿用因城施策的思路。然而在当前一线城市二手房价格迅速下跌的情况下，需要引起警惕，建议尽快在全国层面放宽房地产政策，如全面取消限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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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徐萃敏

责任编辑：张柯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