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相龙：在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2中期宏观峰会上的讲话
7月16日，由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CWM50）举办的“2022中期宏观峰会——稳增长与实现路径”在京成功召开。峰会以今年上半年国内外局势变化为背景，就下半年经济形势展望、宏观政策调整优化、助力我国经济稳增长等问题进行深入探讨，以期为我国下半年宏观经济形势研判与政策制定提供决策参考。中国人民银行原行长戴相龙出席会议并作主旨演讲。
戴相龙认为，随着我国疫情防控政策逐渐稳定，全国各地各部门正以更高的热情投入到生产建设中，综合研判，我国三、四季度GDP有可能超过5%，全年GDP或接近4.5%。为使今年下半年经济企稳，戴相龙指出，一是要统筹好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二是要短期政策和长期政策相衔接。戴相龙还就当前房地产发展困境提出了四条建议：一是增强房地产发展的信心；二是住房贷款要支持居民住房的梯度需求；三是开辟多种住房融资渠道，四是实行股票市场和产权市场“双轮驱动”。戴相龙还就发展我国产权市场，聚集社会资本以培育更多更好的上市公司提出了三点建议。
在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2中期宏观峰会上的讲话
戴 相 龙
各位专家、学者：
上午好！首先，感谢尚福林理事长对我的邀请，并预祝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2022中期宏观峰会成功召开！
7月15日，国家统计局公布我国二季度经济增长0.4%，上半年增长2.5 %，为我们这次论坛的讨论提供了重要依据。下面，我对2022中期宏观经济分析谈两个观点。
一、统筹好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工作，以更大力度贯彻落实今年《政府工作报告》和国务院扎实稳住经济发展的一揽子政策和措施，争取全年经济增长取得较好的成绩。
对全年经济增长目标的设定，在1994年前是“计划增长目标”，1995年称之为“宏观调控目标”，1999年后一直称为“预期增长目标”。今年3月，全国人代会审定今年经济预期增长5.5%左右，这样的预期是有根据的。一季度经济增长4.8%，但是，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在上海、北京等地的爆发，加上俄乌冲突等国际形势发生巨大变化，导致二季度经济增长大幅下滑到0.4％，这是许多人万万没想到的。7月1日开始，上海市等地对疫情防控实行常态化管理，为下半年经济加快发展创造了条件。现在，全国各地党政部门、企事业单位、城乡居民，正在以更高的生产建设热情，落实促进经济发展的各项措施。地方政府发行的3.5万亿元专项债券、国家开发和政策性金融机构增发的1.1万亿元贷款，重点用于各项基本建设，这些投资的增加将降低房地产投资下降对经济增长的压力。今年上半年，住户存款增加10.33万亿元，比去年同期多增加2.9万亿元，由此说明，居民消费意愿下降，对此我表示赞同。但是，要注意住户存款中“以贷转存”的影响，特别是农户贷款，主要支持种养殖业，现金交易多，转账结算少。最近我向某市了解到，今年上半年发放农户贷款54亿元，其中，农户提取现金占44％，转至个人账户占55.6％，转至企业账户占0.3％，转至农户个人账户的资金列入了个人储蓄统计中，所以我认为下半年居民消费会比去年大幅度增加。美国和西方各国发生严重通货膨胀，进口需求扩大，人民币相对贬值，这将促使我国下半年进出口贸易顺差比去年增加。根据上述分析，我预测：今年三、四季度和上年同期相比会有5％以上的增长，全年增长可能超过4.5％，可以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全年经济增长取得较好成绩的要求，与美国和西方国家相比较，这是非常亮眼的成绩。
二、短期政策和长期政策相衔接，争取今年经济增长取得较好成绩，明年增长超过今年。
一是完善与“房住不炒”相适应的房地产行业发展政策，支持城乡居民对住房的合理需求。
扩大消费的重点是稳定和扩大城乡居民住房需求。1998年我国出现通货紧缩趋势，人民银行制定和颁布了《个人住房贷款管理办法》和《汽车贷款管理办法》，开辟了我国消费信贷之路，对改善居民住房和交通条件、扩大社会投资、促进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发挥了重大作用。但是，前几年房贷增长过多。2016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后提出“房住不炒”，有关部门相应调整房地产政策，住房从金融属性为主开始向居住属性为主转移。在此过程中，出现房地产业投资下降、房企债务违约增加、“炒房客”财富缩水，这是难免的。但是，我国不会出现美国2007年发生的“次贷危机”，对购房自住者影响也不大。
面对当前房地产业发展中的困境，我有如下建议：
一是增强我国房地产业发展的信心，保持房价总体稳定，逐步使居住属性的住房供求基本平衡。据中国人民大学相关研究，近年来美国房地产行业对GDP的直接贡献占12%，而我国是7%。现在，我国城市常住人口中还有2.4亿人未获得城市户籍，其中有许多人有购房需求。最近，国家发改委公布了《“十四五”新型城镇化实施方案》，放开和放宽了除个别超大城市外的落户限制，我国房地产业长期需求依然很大。
二是住房贷款要支持对住房的梯度需求。在商品房建设中配建长租房、开发新婚青年的中小户型房、新市民的经济适用房、支持县域城镇居民改善住房、对有条件的农户发放修房建房贷款。
三是开辟多种住房融资渠道。完善和推广2004年在天津设立的中德住房储蓄银行“先存后贷”住房融资方式，避免用贷款提前买房空置、多年后子女成家才发生实际使用的情况。这是德国等很多欧洲国家的常用住房融资方式。
四是实行股票市场和产权市场“双轮驱动”，把更多社会长期资金转化为企业资本金，增强企业投资能力。增加投资是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今年，加大投资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地方发行专项债券和银行提供的长期贷款，但这种方式是很难持久的，必须充分调动企业的投资积极性。然而，我国各类企业投资能力较弱。2021年末，国有企业资产负债率是63％，比上年增加0.3个百分点，其中，中央企业是67％ ，比上年增长0.5个百分点。我国社会上的长期资金来源多、增长快。2021年末，我国城乡居民定期存款和银行受托管理资金总计达到200万亿元，如将其中15%转化为企业资本金就有30万亿元。我建议，改变重视股票市场、轻视产权市场的倾向，实行股票市场和产权市场双轮驱动，发展各类中介机构，把更多社会长期资金转化为企业资本，扩大对新技术、新产品、新企业的投资。
发展产权市场，有利于聚集社会资本，促进企业兼并重组，培育更多更好的上市公司。目前，我国产权交易所（或中心）主要按省级行政区设立，全国有300家。其中，纳入中国产权交易机构协会统计范围的有70家，合计交易额为22万亿元。据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提供的数据，目前全国有4,800万家非上市企业，有200万亿元资产需要配置。根据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建议加快建立全国统一的产权交易市场。第一步，形成长三角、京津冀、粤港澳大湾区的区域性产权市场；第二步，建设以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和北京产权交易所为代表的2~3家全国代表性产权交易机构；第三步，通过资本纽带兼并重组，初步形成全国统一的多层次产权市场。
五是要尽早研究明年促进经济发展的重大措施，争取明年经济增长超过今年。今年，我国赤字率按2.8％左右安排，国债累计占GDP的比例为48％，远低于全球60％的一般要求。根据我国宏观经济平衡的需要，建议明年可适当扩大财政赤字，并把这项政策列为今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讨论的一项内容。
